项庄舞剑意在沛公,特朗普团队近日宣称的“欧元被操纵”一说显然另有图谋。
欧元区当前正面临核心国选情告急及新一轮希腊危机的双重“夹击”,而得到特朗普认可的美国驻欧盟大使候选人马洛赫日前却表示,希腊最好脱欧。他甚至放下狠话,“欧元撑不了18个月就会崩溃”。
这并非特朗普团队中的高级官员第一次就汇率问题攻击欧元及有高贸易顺差的德国,特朗普早在2012年就认为希腊应该脱欧,并在当选美国总统后对媒体称“欧盟是德国的工具”,其团队也在总统大选期间宣称“德国令欧元区变成德国的贸易区”。
但就如德国财长朔伊布勒及多位接受第一财经记者采访的业内专家所指出的那样,制定欧元汇率的是欧洲央行而非德国,考虑到通胀压力,德国本身也不希望看到弱势欧元。
显然,特朗普及其团队“醉翁之意不在酒”。自从特朗普当选美国总统后,各方都担心他会掀起新一轮贸易战,而给贸易出口大国德国制造“麻烦”是必要手段之一。从墨西哥、日本到欧元区,“特朗普式”的贸易战已经打响。
荷宝首席经济学家可奈立森对第一财经记者表示,“特朗普经济学”带来的贸易保护主义与孤立主义将使美国与其他国家的贸易关系僵化,不利于全球经济发展。
特朗普乐见欧盟解体
屋漏偏逢连夜雨,核心国选情告急的欧元区又将面对另一场希腊危机,而德国再次排除了削减希腊债务的可能。按照国际货币组织(IMF)之前测算,除非对希腊债务实行重大重组,2060年希腊债务将达到其国内生产总值(GDP)的275%。
欧元区困难之际,正是特朗普团队展开“攻势”的良机。马洛赫在接受媒体采访时透露,特朗普不是欧盟的粉丝,且鼓励其他欧元区国家学习英国,尽早举行公投脱欧,令2017年成为欧盟解体年。
马洛赫还指责德国通过操纵欧元汇率的方式获得了竞争优势,并导致对美产品价格低廉,“大量产品涌入美国市场,对极其美国不利。”
显然,特朗普团队并没有过多在意德国产品的竞争力,而是将德国的顺差归功于欧元的走弱。特朗普新设立的国家贸易委员会主席彼得·纳瓦罗近日对媒体表示,欧元就像是一种“隐性的德国马克”,其偏低的币值使德国相对于主要贸易伙伴具有优势。
德国总理默克尔随即回应,德国不会操纵欧元汇率,欧元汇率属于欧洲央行的职权范畴,德国一直支持欧洲央行的独立性,并且不会改变这一立场。
在全球财长界最为资深的朔伊布勒2月5日表示,相对于德国的竞争力,欧元汇率确实太低了,但这是由欧洲央行的扩张性货币政策造成的,该政策还推高了德国贸易顺差。
“在欧洲央行行长德拉吉开始制定扩张性货币政策时,我就告诉过他,这将推高德国贸易顺差。”朔伊布勒表示,德国无法制定汇率政策。言下之意,且美国人也明显怪错了对象,汇率问题应该去找德拉吉。
德拉吉则在2月7日回应称:“首先,我们不是货币操纵者。第二,我们的货币政策反映了欧元区和美国(经济)周期的多样化状态。”
实际上,德国财政部一直都对欧洲央行的量化宽松政策没有好感。货币金融机构官方论坛(OMFIF)执行总裁马尔什就指出,如果德国在货币联盟之外,目前的欧元价值肯定要低于德国货币本应具有的价值。
摩根士丹利最近的一份图表证实,在购买力平价(PPP)基础上,对于德国来说欧元被低估超过40%,然而对欧洲许多外围国家来说,欧元仍然是很贵的。因此,据此认为德国可以从弱势欧元中得到竞争力受益是错误的。经合组织(OECD)的数据也显示,以实际单位劳动力成本衡量竞争力的话,德国的竞争力自2010年以来几乎没有变化,而美国的竞争力则减少了20%。
弱势欧元仍将持续
特朗普对欧元区的强硬施压,是否会使得欧元出现反弹?显然市场基本面的力量永远大过“嘴皮子”,更不要说欧洲是全球流动性最好的外汇市场。第一财经记者采访多位交易员后发现,就基本面而言,2017年欧元可能难逃弱势的命运。
在经济实力悬殊的欧元区里,货币却是统一的,这就催生了一个经济学矛盾——汇率一般反映的是一国的经济基本面,汇率也由一国的劳动生产率决定,会因为该国经济的走强而升值,反之亦然。照此逻辑,德国、法国的货币汇率应该显著高于希腊,否则德法就享有了弱势货币所带来的出口优势。然而,业内又普遍认为,美国的“汇率操纵指控”又是毫无根据的。
在德拉吉看来,欧盟货币政策反映了欧元区和美国经济周期的不同状况。持续采取竞争性货币贬值,欧盟单一市场将无法存活。
就货币政策分化而言,美国在2014年10月就开始逐步退出量化宽松(QE),并在2015年12月正式启动加息;然而,欧元区的万亿QE计划从2015年3月刚刚开始。2016年3月,欧洲央行更是将QE资产购买规模从每月600亿欧元扩大至800亿欧元。同年12月,欧洲央行宣布延长将于2017年3月到期的QE,并从今年4月到12月每月购买600亿欧元资产。
欧元对美元近一年走势
多名交易员对第一财经记者表示,就当前的市场交易情况而言,欧元2017年的总体趋势是下行的。随着德国、法国和荷兰等欧洲多国大选的临近,政治风险成为市场开始定价的一股重要推力。此外,希腊再爆违约危机,欧元区主权债权人与IMF就希腊救助条款产生新的分歧,令市场担忧希腊能否获得下一轮援助。
“基于这些风险,欧元成为近期表现最为疲弱的货币,欧元对美元的‘平价论’也再次浮出水面。”富拓中国市场外汇分析师钟越对第一财经记者表示,部分机构预计欧元对美元将在6月份跌至平价1.00,主要依据依然是未来欧洲政治走向的不明朗性以及欧央行扩大并延展购债计划的可能。
德拉吉本周再度重申,在2019年之前将继续执行QE,这意味着在欧元区经济增长极不平衡的情况下,未来很长一段时间内该央行都将保持宽松政策立场,是欧元贬值论的基础,尤其是对已启动加息周期的美元。
为何紧盯德国不放?
既然动摇不了欧元汇率,特朗普为何盯着德国及欧元区不放?
其实,特朗普团队在总统选举期间就已经盯上了德国。在由美国商务部长提名人罗斯(WilburRoss)和纳瓦罗共同撰写的选战经济计划白皮书中鲜明地指出:“美国整体贸易逆差的一半都来源于六个国家:加拿大、中国、德国、日本、墨西哥和韩国。”
德国2015年对外出口数据
白皮书称:“如果审视美国与上述国家的双边关系,如美国进行一些艰苦但聪明的谈判,可以通过增加出口和减少进口的一些组合来改善我们的贸易平衡情况,而谈判明显是特朗普擅长之处。”
特朗普的经济团队认为,令美国实现GDP增长的重要方式是治理美国的巨额贸易逆差,其手段就包括关税、加强贸易措施执法以及汇率手段等。
在对待加拿大和墨西哥方面,特朗普方面表示要重谈《北美自由贸易协定》;对于韩国,特朗普批评韩美自由贸易协定令美国汽车行业的就业岗位减少;对于日本,特朗普指责其操控汇率,要求日本车企丰田在美国建厂,否则将对其墨西哥工厂所产出口美国汽车施以重税,日本首相安倍晋三预计于10日抵达美国向特朗普当面陈情。
“欧洲也没有远离这种压力。”可奈立森对第一财经记者表示。
根据德国IFO经济研究所的数据,2016年德国回归全球第一大贸易顺差经济体,其贸易顺差再创新高,达到2970亿美元,而美国在2016年的贸易逆差为4780亿美元。除2015年外,德国自2010年以来一直是全球第一大贸易顺差经济体,这自然会引起特朗普团队的重点关注。
美国战略预测智库Stratfor则在最新一期简报中点破美方深层次考量:尽管特朗普方面可以叫嚷对德进行贸易战,但在国际贸易法的框架下,其可以施展的空间有限,而特朗普方面对于欧元的攻击有可能扩展为对整体欧元区的攻击,并引起区内贸易保护主义和民粹主义的回潮,这才是真正令德国感到焦虑的。不过为了避免成为美国下一个惩罚性贸易措施目标,“德国将采取措施保卫其巨额贸易顺差”。
马尔什则指出,美国对德国的指责将鼓励其他国家指责“德国自私”,这将持续分化欧洲,阻碍欧洲大陆寻找到建设性的解决方案。
不过,正如可奈立森所指出的,恶化贸易关系对全球经济增长并不是个好征兆,并有可能令美国增长前景受到伤害,并推高通胀。与此同时,强势美元会令贸易赤字变得更加庞大,“而这一事实将或招致更多的贸易保护主义措施。”可奈立森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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