比利登矿业集团公司(Billiton，下称“比利登”)，对于不少中国钢铁业界的“年青一代”来说，或许是个较为陌生的名字。但就是这么一家看似“不起眼”的公司，成就了澳大利亚跨国资源巨擘必和必拓集团公司(下称“必和必拓”)“全球最大矿业公司”的地位，必和必拓的英文全称也因此变为了BrokenHillProprietaryBillitonLtd。
日前，许久没传出新消息的比利登成为一则报道的“主角”。英国《金融时报》称，“必和必拓目前正在考虑出售比利登在当初合并后带来的几乎所有业务，以调整这家在英国和澳大利亚上市的矿业公司的业务重心，并放在合并以前的核心业务上。”
“自从BHP(必和必拓前身)和比利登于13年前合并以来，很多来自比利登的资产对集团利润的贡献度一直呈下滑趋势：从合并时的约30%降至了如今的约10%。”《金融时报》对“考虑出售比利登资产”的原因进行了猜测。
针对上述报道，一位钢铁资深分析人士6月16日晚对《国际金融报》记者表示，“一方面，如上述猜测所言，比利登矿业没以前那么赚钱了;另一方面，可能也不符合必和必拓未来的发展战略。”
“不过，作为一家上市公司，必和必拓还是会在作出选择时，尽量考虑到股东和员工的利益。因此，传闻能否真正"落地"，还要看必和必拓下一步的行动。”该人士分析说。
6月17日，极力要求隐去姓名和单位的知情人士对《国际金融报》记者补充表示，“我暂时不知道报道的消息源出自何处。但据我了解，必和必拓截至目前没有出售比利登的正式计划。同时，即使有出售计划，也不大会将比利登的资产全部进行打包出售。”
知情人士认为，出售消息的传出并不意外，“因为从去年至今，必和必拓都在调整公司的结构，一定程度上缩减投资的规模，以提高公司的运转效率。出售比利登资产的传闻，亦可涵盖在"提升效率"这个范畴之内”。
事实上，观察必和必拓近阶段一系列的行动和可以发现，这家公司处理的相关资产多为镍矿、煤炭、铜等资产，并不涉及最赚钱的两部分资产—铁矿石和油气资源。
“相对于在澳大利亚的其他两家矿业公司，必和必拓强就强在：不管发生了什么情况，必和必拓都有铁矿石和油气资源"垫底"。”一位外资矿业公司人士曾在和《国际金融报》记者的交流中感慨，“对于中国钢铁行业来说，一些外资矿企的战略思维，还是值得多方学习的。”
合并路径
2000年时，全球铁矿石贸易量才2亿多吨，尚不足2013年全球总量的1/5，中国也没有真正意义上全面参与到始于1981年的一年一度的国际铁矿石谈判。
同样在那一年，被中国媒体翻译为“澳大利亚布鲁肯希尔公司”的企业映入了全球投资者的眼帘。这家公司的英文名为BHPLtd.(下称“BHP”)，就是目前BHPBillitonLtd.的“前身”。当时，BHP频繁制定资源公司的收购战略，并在2000年中期看上了巴西的CaemiMineracaoeMetalurgiaS.A.公司(下称“CMM公司”)。
能查阅到的公开信息是，CMM拥有巴西MBR矿业公司(下称“MRB”)84.8%的股份，后者地处巴西“铁四角地区”—号称拥有近1500亿吨储量、全球铁矿石主要来源地之一的区域。同时，CMM还拥有加拿大铁矿石生产商QuebecCartierMiningCo.50%的股份。
对于CMM这样的优质公司，BHP在2001年1月16日以3.32亿美元的竞标价成为CMM公司普通股的最高出价人，还获得了与拥有CMM60%表决权股份的Frering兄弟(CMM创始人)公司的谈判权。一个月后，好消息传来，BHP与Frering兄弟达成协议。这让BHP认为，他们有希望赶上，甚至可能超越同在澳大利亚的竞争对手力拓集团公司(下称“力拓”)—就在BHP竞价CMM前，一度被媒体称为“资源收购领域先行者”的力拓于2000年收购了澳大利亚北方矿业公司，成为在勘探、开采和加工矿产资源方面的全球佼佼者。
但搅局者很快出现。2001年4月20日，拥有CMM公司40%股份的日本三井物产株式会社(下称“三井物产”)最终行使了对CMM公司普通股的强制收购权，让BHP“竹篮打水一场空”。
不仅如此，三井物产紧接着又将CMM公司一半的股份卖给了淡水河谷。
日本经济研究专家白益民在《三井帝国启示录》一书中这样介绍：上述收购的合作过程中，“三井物产不仅向淡水河谷提供产品和技术，还积极给予后者以金融援助，帮助后者扩展业务范围”。这实际上意味着，BHP当时不仅没能缩短与力拓的差距，还客观上补强了巴西矿业巨擘淡水河谷的业绩。
当时的BHP很快找寻到了另一个收购目标，即比利登矿业，一家被市场赞誉为“国际采矿业先驱，曾以不断创新和集约式运营方式闻名”的公司。
不长的时间内，BHP很快以溢价20%、约280亿美元的总价，“搞定了”比利登。而后者之所以接受BHP，也是为了避免被老对手英美资源集团公司收购。合并后的公司成立，BHP持股58%，比利登持股42%。
这场收购的影响力不亚于1998年英国石油公司(下称“BP”)对阿莫科石油公司276亿美元的收购案。一方面，通过对比利登的收购，BHP节约了成本，扩大了公司的经营范围;另一方面，凭借该交易，BHP很快赶上了竞争对手力拓等，成为当时仅次于美国铝业公司(下称“美铝”)的大型综合性矿业公司。
出售传闻
BHP和比利登合并13年后，BHP曾经努力赶超的对象—美铝在最新矿业版图中已然没有了当年的霸主气势。更有意思的是，曾经成就了必和必拓的“比利登”如今或将被其抛弃。
6月12日，据英国《金融时报》报道，“必和必拓目前正考虑出售比利登的几乎所有业务，调整业务重心，以放在2001年合并以前的核心业务上。”
外媒的数据显示，很多来自比利登的资产对集团必和必拓利润的贡献度一直呈现下滑趋势：从合并时的约30%，降到了如今的约10%。同时，“当前财年前6个月，向合并前比利登资产投入的资本支出，还不到集团资本总支出的9%”。
对此，《金融时报》直言，相比之下，此前属于比利登的一系列资产对于这家英澳集团的利润贡献度“变得微不足道”，这其中包括非洲锰矿及铝的生产设施，“因为必和必拓来自铝业务的利润受到了中国自身铝产出不断增长的侵蚀”。
“确实，这么多金属品种，铝和锰的投资回报目前并不高，均属于利润微薄的类型。”中国联合钢铁网分析师胡艳平6月16日晚对《国际金融报》记者分析，“从这个角度看，可以理解比利登矿业出售传闻出现的原因。”
以铝业为例，包括中铝、俄罗斯铝业等全球范围的铝业公司无不在近几年饱受铝行业带来的“痛苦”。同类型公司的一个比较是，力拓甚至在2012为旗下公司加拿大铝业大规模减记了100亿美元以上，并成为时任CEO艾博年“下课”的重要原因之一。
“BHP与比利登合并不是一起糟糕的交易。只是当时并购的部分资产，未来20年至30年内，已没有发展潜力了。”加拿大皇家银行资本市场分析师蒂姆·赫夫称。
瑞银驻悉尼资源研究主管格林·洛考克也对外媒表示：“只有时间才能判定，他们是否有能力及通过何种方式退出。但现在看来，比利登的大部分资产注定不会继续留在必和必拓了。”
针对市场的猜测，截至发稿，必和必拓并未回复记者的采访要求。同时，必和必拓的英文官网，尚未公布任何与比利登矿业有关的消息。
知情人士则对《国际金融报》记者分析，结合比利登矿业的资产构成，及目前发展的趋势，必和必拓或不会将比利登全部的资产对外进行出售。
“之所以有市场传闻，与必和必拓去年至今的一系列行动有联系。”上述知情人士认为，“与前几年不同，必和必拓的投资更讲究效率，让资产架构更符合公司未来的发展趋势。”
调整战略
在上述知情人士看来，传闻的出现并不意外，“你可以横向比较最近的一系列市场消息，就会发现，必和必拓早就在处理一些非核心资产。”
事实上，去年10月，必和必拓在发给《国际金融报》记者的财报中，也出现过“2014年财年，公司资本支出及勘探费用支出压缩了25%，降至160亿美元”的说法。
目前来看，抛开比利登的传闻不看，必和必拓确实在踏着提升效率的“节奏”前进。比如，在煤炭资产上，就有消息称，必和必拓6月11日表示，已终止了一项采矿服务合同，原因是要“在煤价大跌之际，降低运营成本”。必和必拓及其合作方三菱商事旗下子公司MitsubishiDevelopment表示，已废止了与采矿服务提供商DownerEDI的在昆士兰州GoonyellaRiverside矿区的一项服务合同。
“我们可能进一步削减产量。”必和必拓对外暗示，公司正继续评估所有煤矿业务，以保证不造成亏损。据外媒统计的数据，热煤与焦煤价格目前都大幅跌至5年以来的低点附近。
稍早前，必和必拓已对外坦言，他们“将寻求出售煤炭资产，及关闭高成本矿场”。
不止是煤炭。必和必拓在今年5月中旬还表达了出售西澳大利亚镍矿的消息。德意志银行对这项资产的估价是4.59亿美元。“我们正在审查西澳大利亚的所有项目，包括出售全部或部分项目，包括MtKeith、Cliffs以及Leinster项目，及Kalgoorlie冶炼厂、Kambalda选矿厂和Kwinana精炼厂。”必和必拓称。
为市场人士关注的消息还有，必和必拓今年4月曾考虑剥离镍矿、锰矿和铝矿业务，“将这几部分业务整合为一个单独部门，以顺应席卷整个行业的提高效率潮流，提升股东回报率”。
值得注意的是，《澳大利亚财经评论报》报道说，必和必拓已指定高盛为该集团设计将非核心资产剥离并另行整合入新公司的方案，“剥离出来的新公司总市值或为200亿澳元，将在伦敦、南非及澳大利亚证券交易所上市”，但这并未得到高盛和必和必拓的置评。
“也许中国公司不觉得，但有一点很重要，即国外的上市企业都讲究为股东负责。那么，具体到公司运营层面，一旦觉得市场行情不好，基于对股东回报的判断和现金流的稳定，相关的资产肯定是以现金的形式"落袋为安"最好。”国内某券商分析师对《国际金融报》记者解释。
铁矿石风险
上述知情人士认为，就未来看，基于对全球金属价格的一个基本判断，必和必拓或会将重心放在铁矿石、石油、天然气等“会赚钱”的资产上，而不会再像“铺大饼”似地在所有的矿业领域进行大规模投资。基于“更会赚钱”的考虑，也能理解必和必拓放弃非核心资产的一些做法。
“我们会将精力集中于主营的铁矿石、铜矿、煤炭及石油等资产方面，在保证多元化的同时，还能为自由现金流带来更强劲的增长势头，获得极高的投资回报率。”必和必拓此前也明确表示过，“通过加大对四大支柱产业(钾肥可能会成为第五大支柱)的关注力度，公司将能更快地提高生产率，提升最大业务部门的业绩。”
然而，在中国的钢铁圈人士看来，至少在铁矿石市场，必和必拓的自信要“打个折扣”。
“中国铁矿石市场的风险在于，价格短期不会回暖。”胡艳平对记者分析，一方面，从供给端看，随着三大铁矿石供应商的扩产，市场中的铁矿石供应量不会比以前少;另一方面，在需求端，中国钢厂尽管不会放弃对海外进口铁矿石的依赖，但相较前几年，对高价铁矿石的承受力正变得越来越弱，且随着未来转型发展的需要，进口铁矿石的增速只会降得越来越快。
据兰格钢铁网分析师张琳提供给《国际金融报》记者的数据曲线图，今年以来，除了3月下旬至4月上旬有一波反弹之外，到6月，中国进口铁矿石的价格都总体处于下行态势。
“现在是下游推动着上游原材料领域的价格变化。”张琳说，“可以看到，中国确实对钢材仍有需求，比如，到目前为止，中国的基础设施建设潮没有终止。但我个人认为，这不会带来钢材市场需求太多规模的提升，该释放的需求，早就释放了。同时，中国正在优化投资结构、治理产能过剩。因此，综合而言，钢材市场再也不会像以前那样，超速增长。这意味着，对铁矿石的需求，也不会像以前这么多。”
“因此，未来矿商们的日子不会像以前那样好过。”张琳认为。
亏损“拐点”
不过，记者在去年6月和12月两次与权威人士的接触中了解到，必和必拓其实看到了中国钢铁行业的需求走势，且完全了解中国钢铁工业协会(下称“中钢协”)对2014年钢材生产量3%左右的增幅判断值，也明白中国需求对全球所有金属价格都形成支撑的时代一去不复返了。但他们仍将重心放在铁矿石领域，一方面，中国钢企离不开三大铁矿石供应商的优质货源;另一方面，价格下跌、需求减少，影响最多的还是中国国内的低品位矿山。
今年6月初，必和必拓CEO麦安哲(AndrewMackenzie)在中国期间曾对媒体表示，从公司经营的角度我们绝对不会对铁矿石产量进行任何的限制。“既然我们有这个生产能力，只要价格高于成本，我们就会最大化地利用这个生产能力，满负荷地来生产，满足市场供应。这是我们能够赚取更多利润的一个基础。”
“最少在未来十年之内，优质低成本铁矿石的供应量增长会来自于现有的这些大型铁矿石矿山。这些矿山主要是在澳大利亚和巴西。”麦安哲称。
咨询机构WoodMackenzie的观点就是：今年铁矿石价格急剧下滑，可能迫使中国关闭多达8000万吨国内产能，占整体年产量的1/5以上。但反过来，更多的铁矿关闭却“可能有利于力拓、必和必拓和FortescueMetalsGroup(FMG)。因为这些矿商在澳大利亚皮尔巴拉铁矿带开采，利润率较高”。
站在这个角度，或亦能理解相关企业没有停止铁矿石的扩产选择。Jefferies预计，全球四大铁矿石生产商出口铁矿石“将在2014、2015年各增加1.08亿吨”。
“以前，大家的一个误解是，必和必拓主要就是做铁矿石、煤炭、铜等。但其实，不管发生什么危机，或效率不好，最保值的恰恰是油气资源。”外资矿业人士曾和《国际金融报》记者私下表示，“即使铁矿石不行了，也不会巨量地影响到包括必和必拓在内的三大矿商。”
不过，普华永道最新发布的全球矿业报告却没这么乐观：全球40大矿企的净利润在过去12个月暴跌72%，下跌约200亿美元，是近10年来的最低水平。普华永道称，这意味着铁矿厂商的利润正在由长红滑向“亏损”，一场行业洗牌在所难免。
事实上，除了必和必拓，淡水河谷、力拓和英美资源集团也在抛售煤炭等非核心资产，或在为相关的资产进行减记。这与上世纪末、本世纪初能源界、矿业界的超级并购形成了鲜明反差。正如一些国外分析人士在2012年嘉能可与超达矿业合并案落地时所说的，由中国需求推动的矿业行业“黄金十年”，或许已然终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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