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16年上半年,世界经济增长低于预期,传统矿产需求触及阶段性“天花板”,支撑大宗矿产品价格和矿业金融市场向好的基本面虚弱,矿业复苏动力衰竭。我国经济转型深入推进,经济增速全面换挡,主要矿产品需求和生产规模集体回落,矿业热情持续降温。化解矿业新危机、迎接勘查新周期、打赢化解过剩产能攻坚战,推进新常态下矿业发展需要新动力和新招数。
一、世界经济增长低于预期,矿业复苏支撑动力渐衰 (一)世界经济增长持续乏力,传统矿产需求触及阶段性“天花板”。一是受美国收紧货币政策、新兴经济体债务负担加重等因素影响,主要机构普遍都在下调今年世界经济增长的预期;其中,世界银行把年初对全球经济增长的预期从2.9%下调到2.4%,IMF把年初对全球经济增长的预期从3.4%下调到3.2%。二是美国、欧洲等发达国家单位GDP资源使用强度已经进入低值平台区间,煤炭、粗钢、铜等传统矿产消费与经济发展处于脱钩状态,需求总规模呈现相对稳定状态。中国是本轮矿业“黄金十年”的主要贡献者,传统矿产单位GDP资源使用强度已经或即将进入峰值平台区间,对资源需求拉动的贡献基本到位。三是其他新兴经济体和发展中国家,例如巴西、印度、南非等,正面临艰巨的结构性调整和债务负担加重等因素影响,经济下行压力继续加大,直接约束传统矿产消费规模扩张。从现在世界和主要国家经济发展状况看,全球煤炭、粗钢、铜等传统矿产需求总规模基本分别触及38~39亿吨油当量、16~17亿吨、2200~2300万吨的“天花板”水平。
(二)大宗矿产品价格和矿业金融市场有所好转,但是支撑基本面仍很虚弱。一是大宗矿产品价格整体有所反弹。2016年6月27日,理查德RB动力煤现货价格56.9美元/吨,比年初(1月4日,下同)回升15.2%;布伦特原油现货价格45.9美元/桶,比年初回升25.6%;铁矿石(迁安66%铁精粉干基含税)价格490元/吨,比年初回升21.0%;锌、锡、铝、镍、铜LME现货结算价分别为2001美元/吨、17005美元/吨、1592美元/吨、8960美元/吨、4692美元/吨,比年初分别回升28.8%、16.8%、8.6%、5.2%、1.0%。二是矿业证券市场有所回暖。上半年,多伦多证券交易所110家矿业上市企业所代表的全球矿业指数呈震荡上升态势,6月29日该指数为60.73,比年初回升了36.3%。三是大宗矿产品价格持续回暖缺乏基本面支撑。上半年大宗原材料商品价格反弹的动力主要来自周期性补库存需求、美元指数高位回落带动资产再配置、前期商品价格暴跌而有内在反弹修复要求等方面的因素驱动。从长期看,经济结构调整将使得矿产品需求增速不可能像过去那么强劲,去产能和供给侧改革也将使得大宗矿产品价格继续承压。
(三)矿业公司经营业绩持续下滑,矿业市场继续清冷。一是利润下滑促使矿业公司“瘦身御寒”。上半年主要矿产品价格虽然整体反弹回升,但是普遍低于去年同期水平,导致矿业部门利润严重下降,促使大型跨国矿企持续资产剥离。例如英美资源集团,把出售莫兰巴(Moranbah)与格罗夫纳(Grosvenor)煤矿作为债务削减计划的关键组成部分;嘉能可宣布提高2016年资产处置规模至40-50亿美元,并已就价值16亿美元的资产达成出售意向。二是矿业投资缩水,主要矿业公司削减生产计划。受经营业绩影响,一季度五大国际石油公司上游投资平均下降25.9%,力拓2016年削减投资至50亿美元。伴随投资缩水,主要矿业公司不断宣布减产计划,例如一季度必和必拓宣布削减2016财年铁矿石产量1000万吨,使得本财年预期产量降为2.6亿吨;淡水河谷将2016年铁矿石产量预期削减约10%至3.4-3.5亿吨。智利作为全球最大的矿山铜生产国,1-5月铜产量约230万吨,同比减少5.3%。三是主要有色金属库存呈现下降态势。2016年6月28日,铜、铝、铅、锌、锡、镍LME期货总库存量分别为19.3万吨、240.0万吨、42.9万吨、18.5万吨、0.6万吨和38.1万吨,比年初分别减少18.2%、16.9%、7.4%、3.3%、0.9%和13.7%。四是勘查市场清淡。勘查活动指数虽然继续轻微回升,但是重要钻探结果在五月份基本再次回到年初113项的水平,而且新增资源公告数量也从四月份的8项下滑至五月份的5项,资源价值对应降至2.88亿美元。
(四)全球或将迎来矿产勘查新周期。一是国际金价和全球矿产勘查投资变化规律及今年的金价走势预示着新一轮勘查周期即将来临。全球矿产勘查是一个周期性起伏的产业,特别是商业性矿产勘查,它的起伏和黄金价格走势契合得最好。1975年-2015年的国际金价走势和全球固体矿产勘查投资数据表明,它们之间的关联变化不仅存在多期的“同步”规律,而且勘查投资比金价指数的变化要滞后约一年。例如1997年-2001年,国际黄金价格持续走低,其中最低的是2001年(伦敦交易所数据,2001年现货均价271.08美元/盎司),但是对应全球固体矿产勘查投入最低的却是2002年(加拿大金属经济集团数据,2002年全球固体矿产勘查投资约20亿美元);与此对应,国际黄金价格最高的是2011年(伦敦交易所数据,2011年现货均价1571.68美元/盎司),而全球固体矿产勘查投资最高的却是2012年(加拿大金属经济集团数据,2012年全球固体矿产勘查投资约215亿美元)。数据表明,全球固体矿产勘查投入的高低峰值相比金价的高低峰值,确实存在约一年的滞后期。
2012年全球固体矿产勘查投资达到最高峰之后,全球勘查投入伴随金价下跌而再次持续下滑。国际金价于2015年12月探底之后,2016年以来,金价持续震荡上涨,7月15日伦敦交易所黄金现货价格1327美元/盎司,与年初相比,涨幅逼近25%。根据这个金价稳定上涨的“小翘尾”和历史规律判断,全球勘查市场已经出现回暖迹象,现在应该是迎接新的勘查周期的时候。二是境外勘查市场回暖亦预示着新一轮勘查周期即将来临。伴随国际金价回暖,2016上半年,境外勘查市场出现了积极回升的迹象,澳大利亚、加拿大等国家的勘查登记区块数量均有增加;同时,初级勘查公司股票价格大幅上涨,特别是金银等贵金属表现的较为明显,其中Silvercorp、Silver Wheaton、Minco Silver、First Majestic Silver四家银勘探公司,上半年它们的股票价格平均涨幅达到269%。另外,矿业公司并购活动增加。每次矿业低谷期,矿业市场都要经历一轮较大的调整,矿业公司都会趁低迷的行情进行并购活动。例如5月初,美国矿业巨头Freeport-McMoRan宣布,同意将刚果最大铜钴矿Tenke Fungurume的所有股权出售给洛阳栾川钼业集团股份有限公司,交易价格为26.5亿美元。
根据历史国际金价和全球矿产勘查投资变化规律及勘查投资滞后期推算,并综合考虑近期勘查市场出现的诸多回暖迹象,预判2017年有可能迎来新一轮全球勘查周期。
二、我国经济转型深入推进,矿业可能正在发生一场新危机
(一)我国经济增速全面换挡,主要矿产品需求集体回落。一是结构性改革使得拉动我国经济发展的“三架马车”全面减速。我国已经步入工业化的中后期阶段,经济增速换挡的压力和结构调整的阵痛相互交织,决定了未来很长一段时期我国经济下行压力较大。2016年1-5月,全国固定资产投资同比增长9.6%,增速创16年以来新低。与此同时,“中国制造”的国际竞争力不断下降,出口规模趋于回落,1-5月全国出口5.3万亿元,同比下降1.8%;另外,我国2/3以上的城市居民都有房贷,内需动力亦不足。二是大宗矿产品需求在经历多年高速增长后已经开始集体下滑。1973年石油危机打击了全球经济,当时美国和欧洲等发达国家的矿产品需求出现扎堆式集体下滑;特别是美国,危机后的10年,其一次能源、钢铁、铜、铝、铅、锌等大宗矿产消费均呈现停滞增长状态。当前,我国基础设施高速建设时代已经基本结束,经济“三驾马车”对资源需求的拉动作用正在减弱,并导致2015年我国大宗矿产消费出现史无前例的集体下滑。其中,2015年一次能源消费量约28.7亿吨油当量,比2014年下降了3.4%;钢铁消费量于2013年到达顶峰,2014年和2015年合计下降幅度接近韩国2014年粗钢消费总量(5783万吨),降幅之大远超预期;2015年,精炼铜、精炼铅、精炼锌消费量分别约为1080万吨、380万吨、630万吨,比2014年分别下降4.3%、9.0%、1.2%。
(二)传统矿产生产规模可能达到峰值阶段,进口贸易继续分化。一是矿业供给侧改革促使传统矿产生产规模集体回落。2015年,全国原煤、粗钢、铜精矿(金属)产量分别为37.5亿吨、8.0亿吨、166.7万吨,较上年分别减少3.3%、2.3%、6.6%;1-5月,对应产量分别为13.4亿吨、3.3亿吨、71.1万吨,同比分别减少8.4%、1.4%、3.9%。铅、锌精矿(金属)2015年产量分别为233.5万吨、474.9万吨,较上年分别减少13.9%、10.5%;1-4月,对应产量分别为59.1万吨、128.6万吨、较上年分别减少8.1%、5.8%。二是现代矿产中原油产量下降,天然气产量稳步增长。1-5月,全国原油产量8501万吨,同比减少3.7%;常规天然气产量590亿立方米,同比增长5.2%;煤层气产量31.1亿立方米,同比增长12.3%。三是矿产品进口贸易分化明显。1-5月,全国煤炭、原油、铁矿石、铜精矿、铝土矿、锡精矿实物进口量分别为0.64亿吨、1.56亿吨、4.12亿吨、669.6万吨、2188.8万吨、21.6万吨,同比分别增长2.8%、16.5%、9.0%、33.4%、17.9%、90.8%;与之对应,天然气、镍精矿、铅精矿、锌精矿实物进口量分别为315.7亿立方米、761.4万吨、53.3万吨、91.0万吨,同比分别减少21.4%、25.2%、19.7%、23.1%。
(三)矿业效益继续下滑,矿业热情持续降温。一是采矿业利润大幅下降。2016年1-5月,全国采矿业盈利66.60亿元,同比下降94.0%;其中,煤炭开采和洗选业利润同比下降73.4%,石油和天然气开采业利润同比下降175.8%。二是有效探矿权、采矿权数量持续下降。2012年以来,投资者对矿业的兴趣明显下降。截止5月底,全国有效探矿权同比减少8.6%,登记面积同比减少10%;有效采矿权同比减少9.6%。出让探矿权和出让价款同比分别减少7.1%、23.9%,出让采矿权和出让价款同比分别减少19.8%、14.2%。三是采矿业固定资产投资继续减少。1-5月,全国采矿业固定资产投资完成额3054.46亿元,同比减少16.40%;其中,煤炭、油气开采业和黑色金属矿采选业投资额回落较大,同比分别减少32.90%、16.90%、24.50%。
三、矿业洗牌调整格局形成,新常态下矿业发展需要新动力
(一)去产能和管理制度改革成为推进矿业供给侧改革的重要抓手。一是煤炭行业去产能工作积极展开,债务处理成为约束性问题。化解过剩产能实际上是前几年煤炭行业脱困工作的延续和深化。2月1日,国务院印发《关于煤炭行业化解过剩产能实现脱困发展的意见》(国发〔2016〕7号),将坚持市场倒逼、企业主体、地方组织、中央支持的16字原则,从2016年开始,用3-5年时间,退出产能5亿吨,减量重组5亿吨。文件下发后,各有关省区和有关部门通力合作,并在抓工作机制、抓政策配套、抓目标分解、抓典型示范等方面做了大量的工作。特别是通过实施调整“工作日”制度(每年按276个工作日重新确定产能),对化解产能将会起到积极的推进作用。煤炭行业去产能工作虽然积极展开,但是煤炭企业普遍性资产负债率较高,银行信贷压力非常大。以现在的煤炭价格,企业无能为力。因此,债务处理已成为煤炭行业去产能中最主要的障碍性问题之一。二是企业去产能进展不均衡,矿业供给侧改革时间可能会拉长。目前,我国矿业供给侧改革基本面没有发生根本性变化。在现在的市场经济条件下,虽然民营企业去产能已经基本到位,但是起主导作用的国有企业去产能不仅没有实质性行动,而且还通过贷款支持发展。从煤炭、钢铁、水泥等大宗商品生产的国企改革来看,目前它们的兼并重组只是一个简单的企业叠加,并没有实质性改观,解决的是现在的困难,而不是真正产能缩减和产业调整。产能的压缩,国企是关键,并且需要建立一个新机制,保证被化解的产能不重复、不发展,这才是矿业供给侧改革的核心。
此外,矿业权出让制度改革和矿产资源国家权益金制度正在研究中,矿业权管理制度改革正深入推进,并通过深化矿业权审批制度改革,促进矿业权审批权限有序下放。目前,已在新疆开展油气资源勘查开采体制改革试点,煤层气勘查开采审批权已下放山西。
(二)我国传统矿产需求与经济发展处于相对脱钩状态,现代矿产和新兴矿产社会地位不断提升。一是传统矿产消费已经或即将与经济发展脱钩。工业化初期阶段向工业化中后期阶段转化过程,也是传统矿产向现代矿产和新兴矿产消费结构转换的过程。脱钩指数表明,当前我国煤、铁消费已与经济发展处于相对脱钩状态,铜、铅、锌随着不断逼近消费峰值,其脱钩迹象将逐步显现。二是油、气、铝、稀土等现代矿产和新兴矿产,以及与民生紧密相关的矿产,例如黄金、农业矿产,其消费仍与经济发展处于绝对挂钩状态。三是我国矿业公司正在全球范围积极布局现代矿产和新兴矿产并购事项。2016年4月,中国黄金集团公司与加拿大埃尔拉多黄金公司正式签署了贵州锦丰金矿82%股权购买协议;四川路桥矿业投资开发公司在厄立特里亚首都阿斯马拉与加拿大桑里奇黄金公司签署股权交割协议,以6500万美元正式收购该公司持有的厄立特里亚阿斯马拉矿业公司60%的股权。
(三)新常态下需要实施两大战略升级,促进矿产资源需求有效降低。新常态下,我国矿业发展需要新动力,需要通过发展新业态有效降低矿产需求。一是促进传统产业向新兴产业升级,使得煤炭、钢铁、水泥、建材等传统产业所需要的大宗矿产品消费量逐步下降(这部分矿产需求量占矿产资源总消费量的70%以上),钴、铌、钽以及石墨、萤石等新兴战略性矿产需求会不断增长(这部分矿产的消费量不足矿产资源消费总量的10%)。二是促进传统业态向新业态升级。信息网络技术与传统制造业相互渗透、深度融合,正在深刻改变产业组织方式。新业态将对传统生产方式带来革命性变化,将大幅度提高矿产资源利用效率,会对资源需求带来革命性变化。
四、思考与建议 (一)通过资源治理推进矿业供给侧结构性改革。对于矿业来讲,贯彻落实党中央推进供给侧结构性改革的精神,其关键行动是基于增加资源数量、提高资源质量、改善资源功能的资源治理,首要任务就是要打赢化解过剩产能攻坚战。资源型城市在全国去产能战略中要担当重要责任和任务,建议资源型城市去产能分阶段有计划推行,遵循先南后北、先小(县级市)后大(地级市)的原则,有序调整产能分布空间结构。
(二)为迎接全球新一轮勘查周期做好积极准备。针对矿产勘查投入下降的实际状况,要采取多元化措施,将各方面的积极性调动起来。加大对矿产勘查投入的力度,并联合大企业,形成大投入,充分发挥地勘单位的作用,做到与社会资本相结合,让民间资本加入矿产勘查行列。要组织科技攻关,在页岩气等重点矿种上寻求找矿突破,做好重点矿种勘探、开采的技术研究。
(三)矿业低迷时期是境外并购的好时机,也是全球资源治理的好机遇。世界所有大型矿业公司的成长都是通过并购实现。目前,矿业价格低、估值低是中国矿业走向世界,进行扩张的最佳时机。现在形势下,钢铁、煤炭等大宗商品不具备投资效益,但是部分小金属、非金属矿产品价格逐渐攀升,而且价格在中位运行,投资可能会带来一些机会。对钨、稀土等优势资源,应坚守在保持现有资源规模的前提下,并购发达国家深加工产业。
发达国家,尤其是美国、加拿大、澳大利亚主导强力推进贸易投资自由化;非洲,包括一些东南亚国家,仍然是贸易投资保护主义。由于近来矿业形势差,基本上发展中国家都暂停限制政策。因此,国际方面软合作越来越多,包括发达国家和发展中国家政策方面的对话、科技共享平台建设等方面。发达国家和以发达国家为主的国际组织进行的资源配置活动非常活跃,主要主张也非常类似,但总体上缺乏权威性,难以达成共识。中国在整个大的国际环境里,处在中间位置,既不能跟发达国家站一起,又不能完全跟发展中国家走逆前途化的道路,所以中国处在非常中间的位置,这也许就是中国主张全球资源治理的机会。
(四)坚持底线思维,着力防范资源对外依赖可能导致的极端风险。目前,资源安全已经提升到与经济安全并列的高度。保障国家资源安全,需要针对不同资源、不同时期、不同情况,分别制定针对性底线指标。在保障资源安全和防范资源极端风险中,需要通过产业结构调整与升级改造、依靠科技创新与体制创新,着力提高资源利用效率,不断实现资源消耗与经济增长相对脱钩。
需要注意的是,虽然我国基础能源煤炭的生产和消费与经济增长均出现了相对脱钩现象,但是我国主要能源资源的消费峰值和拐点远未到来,过早提出中国能源消费的拐点,不利于我国的经济社会建设和长远目标的实现,并有可能对我国应对国际气候变化谈判战略的制订造成负面影响。
(关键字:2016年 有色金属)